“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”肖全专访

肖全，1959年生于四川成都，曾任深圳《街道》杂志摄影记者，被称为“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”。1980年代中期开始“我们这一代”拍摄，1991年出版《天堂之鸟》三毛摄影专集，1992年在瑞士举办个展，1993年在法国参加摄影联展，1997年出版《我们这一代》。2000年出版《我镜头下的美丽女人》。

记者：从当初的一名英姿飒爽的航空兵到摄影师，这个跨度有点令人意想不到，其中的关系是什么?

肖全:我上高中的时候，喜欢画画，有一次航校飞行，我们去了青岛，云中穿梭的感觉棒极了，我渐渐迷恋上了自然，可是那时候总感觉自己眼高手低啊，难以驾驭画笔去表达美，于是就梦想着有一台照相机可以快速记录下。大二开始就一直飞行，去了大半个中国。机组随行的六个人，每到一个地方落地休息，他们就没完没了地玩起扑克，而我对这些毫无兴致，我就独自逛，有一次到了三亚的海边，拿着我爸给我买的相机去拍海，安静地按下快门，那种内心的兴奋难以掩饰，后来我就一心认定摄影这种方式是适合我的了。

记者：除了奶奶是你最先拍摄到的女性之外，你通常是怎么样介入那些女性拍摄对象的?

肖全:面对不同的女人，基本上我对她们的切入是不太一样的，主要还是依靠感觉，直觉的力量很强大。我拍摄的第一位女性应该算是翟永明，我那时候读百花时期周明的诗歌，我们谈及一些精神城堡领域里的概念，时分尽兴。有一次和她一起从朋友家里出来，骑着自行车，看到夕阳建筑，我说“你停下来!”也没怎么摆姿势，很自然地为她拍下了几张，洗出来她说好喜欢。

记者：让拍摄对象释放自己，对你来说似乎不难，你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拍摄经历嘛?

肖全:有，比如拍残雪。她特别不能容忍照相机在她面前晃动，听说曾经面对德国摄影师，她很紧张，完全没有状态。当然事先有朋友为我转告会有我这样的一个人来拍照片， 那时候没有手机这么方便的联络工具，于是我就跑去她家门口等了两天。终于有一天她出现了，那时候在长沙，正逢夕阳西下，打完招呼，残雪就对我说：“天那么热，我们喝点啤酒消暑去吧!”，后来我陪还她去买菜了，还聊起了三毛。拍摄王安忆的那次，我去她家敲门，她住在她静安寺附近，见了面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，我就跟她一路晃到了糖果店，我往那玻璃柜台前一站就怀想起了童年了，乐得不行。还有好多这样的例子，和她们相处，仿佛不需要太多地解释，就自然地进入了状态，冥冥中有某种安静的能量，好像是冯小刚曾说的“气味”，而我则理解为一种眼缘，和文艺圈的人在一起，我确实非常自在。

记者：你的书《我们这一代》中曾经提及要接着把某些人继续拍下去，现在确实照做了吗?

肖全:没有，虽然那时候书中提及，也确实很想拍姜文、张艺谋、崔健等五个爷们儿，但是目前为止，仍然持续在拍的就只有杨丽萍一个人了，从当初为杨丽萍拍摄《太阳鸟》的剧照，到最近即将拍摄的《孔雀》，和她的缘似乎始终没断，为她拍摄已成为一件很自然的事，我还会一直拍下去。

记者：92年开始拍摄杨丽萍，至今已经有20年了，杨丽萍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你呢?

肖全:当然首先是好看，而且不是一般的好看，她太好看了!后来时间久了我发现对她进入深层面里的迷恋是超越美貌之外，她对艺术的那种执着态度，简直令我激动到不行，她就是我心目中的杰出女人。

记者：从曾经令男人女人都着迷的那张易知难、三毛记忆的仅存影像，到97年海边的张潜浅、2002年的杨乐乐，对比过往和当代的女性，你有什么感触?

肖全:很难细着去分析，但是毫无疑问，两个时代女性的差别是在精神层面的，当时没太多的物质，就把自己限制在了精神领域，以至于我拍过她们中的好多人确实过着过着就不好了。时代在环境和物质上给出多样化资讯和选择很大改变，服务更加周全，有吃麦当劳吃、能用上LV的包。从生于 60年代的毛阿敏，到现在跟我一起玩的一些90后，唯一不变的是女人的生理曲线，女人还是女人，所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，要长大、会变老、都想嫁人，继而养育孩子，这都是现实的方面。

记者：陈升曾在他的演唱会上对台下的情侣歌迷说：“明年，如果你们依然能成双成对的来参加，我将非常欣慰。”结果第二年能来的人真的少了好多。拍了那么多照片，也经历了很多，如今你是如何看待爱情和婚姻的?

肖全:我当时和前妻结婚才26岁，6年以后就散了。她是我的小学同学，我从部队回来，幻想她就是我想要的那种能对外独挡一面的女人，当时没太多曲折，我们就结婚了。我认为爱情就是你经历的一段段缘，你们只在那个时空里面相遇陪伴，时间到了，发现不合适自然就散了。我现在已经不执著于对某个单一的女人的爱，去了仰光缅甸回来，看到那么多和谐的就好比佛陀时代的场景，我想要把这种爱扩大。我现在单身，偶尔有女朋友，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适合我的女人，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和她结婚生孩子。“爱情，是一剂强行针，注射进肌肤的那一刻，爱之火花熊熊燃烧。”不论是张艺谋还是巩利，他们对中国电影圈是绝对有贡献的，朱哲琴的嗓音与何训田的作曲，何多苓的画与翟永明的诗，这种结合好比古代的行文对仗，专注于他们的领域，比翼齐飞，十指相扣所产生的力量，往往震撼人心。

记者：现在搞摄影的人那么多，你怎么看?

肖全:我始终在适合自己的拍摄方式中延续，但又丝毫不妨碍我欣赏陈曼、王庆松为代表的那些新锐摄影作品。找到自己的气质所在，遵循内心的声音很重要，我能肯定自己不会去玩观念摄影，把兵马俑搬到草原上撑把伞搞特立独行挺没必要的。

记者：近年来你的展览做得也不多，都在忙什么?未来有何计划?

肖全:走不同的城市体验，边工作边创作。比如本次展览中就有一部分近年拍摄的，这张在树桩边练腿的妇女，是某个商业集团邀请我去贵阳的时候拍得的，拍摄主题为“看贵阳”，老板对我没太多要求。当取景框中呈现出花溪的韵味时，净空法师所指的和谐就已不点自明了。那张大肚婆也是我碰巧拍到的，那姑娘还是位画家。我比较乐意去拍一座相对陌生的城市，近阶段即将启动的遵义项目，我想为何不去拍拍红色遵义呢?我很乐意也很有热情参与。当然，未来在适当之时，我也将把这些年的照片整理出来作展。

记者:当时喜欢唐朝乐队，现在你还听吗?

肖全:不听了，现在改听佛教音乐。不过窦唯现在的音乐我依旧喜欢，很多人问：窦唯，你怎么不唱了?我很能理解。

记者：我看到你挂着佛珠，你开始信佛了?

肖全:说来神奇，2006年，一次我在深圳给某位诗人拍照片，随行的化妆师女孩笑容很特别，我们晚上拍完就一起聊天，谈佛，我听到好多新鲜的故事。后来他们带我去了附近的私人佛堂，里面站立着弥勒佛，头顶天灯，他们叫我入道，可我不敢，怕是组织。不一会儿出来一位50多岁的女人，我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笑容，真的叫做慈眉善目，满面慈悲。我后来就和另一个小孩一起跪拜， 人和人之间结缘都是有因果关联的，遭遇也是，我后来非常深信这个说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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