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杰：雕刻时光的摄影师

陆杰：生于60年代。摄影师，多年来一直用镜头“记录这个时代的变迁”，主要以上海为摄影对象。目前任职于《上海画报》。

　　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收藏，有人一见到泰迪熊和kitty猫便尖叫，有人为了搜集日本动漫周边产品而不惜血本，也有人为了邮票或古董痴迷，而我却是把收藏上海的影像作为自己的事业，哪怕倾尽心力也在所不惜。”——陆杰《世博日记》

　　弄堂里大清早传来各种悦耳动听的叫卖声；几平米的亭子间里，王家阿姨正召唤在外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饭；“落雨了，打烊了，小八腊子开会了”，无所顾忌的孩子们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在弄堂里唱着，跳着……几十年的辰光，老上海的文化和风情，已经渐渐寥落稀散。土生土长的上海小青年，如今正在丢失对儿时的记忆。直到，他们进入陆杰用光影雕刻的世界，老上海的时光碎片，在这里瞬间被黏合了。

　　爱上一座城

　　到陆杰的工作室去见陆杰。那是一栋坐落在上海航宇科普基地院子里的三层小楼房，仓库式工作室，典型的艺术范儿。办公室里有点小乱，随处可见的老照片，信手拈来，每一张都藏着一个故事。

　　你有幻想过，让时间为你停留下来吗？而在陆杰的世界里，流动的时间可以静止，因为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束光。“非专业摄影师”陆杰在三十多年里，用他手中的相机，一直在与上海这个城市进行温情而无言的交流，记录着它泛黄的岁月，和那些小人物琐碎而细小的人生。他拍下的照片数以十万计，那些无比熟悉的旧式里弄和飞奔的童年，在他的底片上跳跃，因为浸润着岁月的痕迹，而愈加散发着神秘而冶媚的气息。

　　17岁时，一本亲戚从海外带回来的《美国国家地理》杂志秒杀了陆杰，从此，他迷上了镜头里的世界，萌生了“记录时代变迁”的念头。这一拍，就拍了三十年。“专题拍摄是一个艰难的过程，要不断地挖掘生活，倾注感情，进入到一个家庭或一个群体的生活中去交流，而不是简单地举起相机就拍。”陆杰执拗地选择了摄影中最“难啃的一块骨头”。于是，普通上海人几年的生活轨迹，上世纪80年代老上海街头重要的交通工具“巨龙车”，白莲泾等待拆迁的棚户区，外滩到董家渡一路喧嚣的石库门里弄，纷纷成为了陆杰镜头里的“模特”。这些曾经的繁华、暗淡与平静，现在都已渐行渐远，甚至消失了。好在，在陆杰的老照片里，我们又看到、听到了老上海的一切，抚摸到了时光的温度。

　　这几年，摄影圈里的人在互相询问：“陆杰最近在忙什么？”这个问题在去年有了答案。陆杰的新书《世博日记》去年8月面世，里面记载了他耗时8年拍摄的世博专题照片，平实的记录视角，却张张弹眼落睛，这无疑是陆杰专题创作的最巅峰体验。圈内人不禁感叹，原来陆杰不声不响地，就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。

　　如果一定要说艺术家都有些怪癖，那陆杰的怪癖就是从来只拍上海。无论如何，我们在陆杰的影像里，只能看到上海，一草一木，每个角落。“不知道为什么，到了上海以外的地方，我手上的相机就兴奋不起来，我完全找不到感觉。”通过陆杰我才明白，有一种偏执可以叫做信念。陆杰太爱上海了，所以才能做到把对摄影的爱好全部倾注在这一座城，也才能为自己的每一幅作品注入情感和灵魂。

　　“老伙计”终年无休

　　在陆杰众多压箱底的老照片中，一套记录上海交通变迁史的照片让人尤为印象深刻。老帆船的消失，“巨龙车”退出历史舞台，外滩改建，十六铺的最后一班船，高架天下第一弯的建成，地铁工程，外白渡桥飘移改造……上海交通变迁的整个脉络很清晰地被陆杰记录了下来。

　　几年来，上海的交通每天都在变。而陆杰生活中交通工具的变化，则直接成了大环境瞬息万变的一个缩影。陆杰至今还记得上世纪90年代出去摄影租汽车的日子，100元包一天。不方便，但却比两条腿管用得多。直到1998年，陆杰有了人生的第一辆车，一辆面包车，还是没空调的。“狂热分子”陆杰注意力自然不会放在空调上面。有了四个轮子的坐骑，陆杰开始了与时间赛跑式的拍摄，最疯狂的时候，经常是24小时不眠不休的奔波。

　　仅仅一年后，面包车的速度输给了陆杰，一辆切诺基走马上路，大个头，吃苦耐劳，正好是陆杰需要的款。这个“老伙计”陪着陆杰度过了11年的时光，每天行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，它终年无休，但身体健康，任劳任怨。“它比我要辛苦，只有在我上次因为拍照手骨折了的时候，才进车库休息了三四个月。”虽然不会像其他车迷一样，没事就会和爱车拍合照，但陆杰对“老伙计”的爱惜之情溢于言表。

　　“开车的时候，城市是流动的，关注的视角也会不同，会有些新的思路和题材。”在车上看城市，应该会更深刻地感受这个城市变化的速度吧？拍了那么多年上海，陆杰并没有“够了”的感觉，虽然现在放慢了拍摄的脚步，但下一轮的行走已经在计划之中了。还是上海，这次是新上海。

　　100多分钟的时间里，与其说是在做采访，不如说是在听陆杰讲故事。一杯清茶，满屋子老照片。停顿。混淆。交错。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电影《源代码》，陆杰的老照片让我们可以在过去和现在两个平行的空间内来回穿梭。

　　城市奔跑的脚步太急促，当我们回首时，行走过的轨迹早已面目全非，也许会庆幸有陆杰这样的“雕刻师”，他把时光雕成了艺术，那里面，满是我们曾经的生活落下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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